基于中医疫病分类探讨新型冠状病毒
摘要:本文根据中医外感病因学中的疫病理论,阐述了中医学对瘟疫的主要分类原理。
疫病理论最重要的是源于中医学阴阳五行理论的六气分类法,这种分类是古代中医学对瘟疫分类的主要病因定性和诊断方法。
在此基础上,以国家公布的COVID-19病例的主症和特征症状来作为判定依据,对COVID-19肺炎的病因进行探讨。
进一步按照本病的症状变化过程,结合现代临床的认知,分析本病的病机和传变。认为COVID-19的中医病因属性为外感燥疫;病机为燥邪犯肺,引动化燥,燥结于肺,本病的核心病机为燥伤阴液,并分析了治疗原则与坏病的原因可能性。同时对当前部分中医对COVID-19病因定性进行辨析。期望为中医药治疗新型冠状病毒型肺炎提供理论参考和临床思路。
年12月以来,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疫情蔓延全国。目前中西医全力研讨治疗方案,采取中西并重的思想进行治疗。对于疫情西医首先确定病因是关键,从而明确疫情的基本发病规律和病理本质。中医同样应首先确定本次疫情的病因属性和病机特点,从而制定相应的诊疗方案。
本文参考当前《临床诊疗指南》,根据中医疫病理论,探讨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的中医病因性质与病机,希望为中医药治疗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提供理论参考和临床思路。
1瘟疫的分类
中医基于不同的逻辑层次,对外感病因的分类有多种。现从临床中最主要的两种分类法对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进行分析。
1.1外感病因的淫、邪、疫、毒分类
淫、邪、疫、毒分类法是中医对外感病因的基本分类。
淫为自然界气候过度,《素问·六节藏象论篇》:“求至也,皆归始春,未至而至,此谓太过,则薄所胜,而乘所胜也。命曰气淫不分,邪僻内生,工不能禁。”属于外感病因中的物理致病因素;邪为“不正之气”,是自然界的生物性致病因素,可导致人体出现发热倾向;邪中具有传染性的又称为疫,即瘟疫古代又有温(瘟)、疫、疠气、戾气、伤寒等称谓;邪中发作入血,可导致肿溃破烂之症状特点的称为毒,这是古代对外感邪气致病性质的基本认知。
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传染性强,符合瘟疫特征,属于中医“疫”的范畴,为生物性致病因素导致的传染病。
1.2基于阴阳五行外感病因的六气分类
阴阳五行理论是古代中医重要的方法论之一,基于阴阳五行的六气分类法是中医对外感病的主要分类方法。在《素问·本病论篇》中记载了五疫,以木、火、土、金、水名之:“日久成郁,即暴热乃至,赤风肿翳,化疫,温疠暖作,赤气彰而化火疫……后三年化成土疫……后三年化成水疫……其后三年化成金疫也……后三年化疠,名曰木疠,其状如风疫……后三年化疠,名曰火疠也,治法如前,治之法可寒之泄之。”可以看出此时的瘟疫不仅分为五类,而且说明瘟疫的邪气性质的转化需要很长的时间性,流行的持续性也比较长,与一年内的气候变化影响不大,同时首次提到了风疫的概念。
《难经·五十八难》曰:“伤寒有五,有中风,有伤寒,有湿温,有热病,有温病,其所苦各不同”。晋代以前士大夫将瘟疫称为“伤寒”,“伤寒有五”是指对当时瘟疫的总称,即广义伤寒;后一伤寒为寒疫。唐以前温、瘟不分,均以温代指,文中的湿温实为湿瘟,即湿疫;温病为温邪导致的温疫。实际上《难经》是将瘟疫分为风疫、寒疫、湿疫、热疫、温疫五类。
随着宋代以后燥病的流行,人们开始认识到燥邪导致的瘟疫。《料简诸疫证治》:“春合温,而有清凉之气,则夏必患燥疫”[2]。至此,古人对瘟疫做出了六气分类:风疫、寒疫、燥疫、热疫、湿疫与温疫。而当下学术界对瘟疫仅仅提出“伤寒”与“温病”两大类是远远无法满足临床需求的。
2对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的病因病机分析
2.1基于症状特征的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的病因学属性分析
近期医疗权威机构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诊疗指南中指出,本病临床以发热为主伴有干咳、乏力、呼吸不畅、腹泻等症状,流涕、咳痰等其他症状少见。一半患者在一周后出现呼吸困难,严重者快速进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、脓毒血症、休克、难以纠正的代谢性酸中毒和出凝血功能障碍。钟南山团队发表的一项研究现实:本病临床以发热(87.9%)、咳嗽(67.7%)为主,少数患者可有腹泻(3.7%)、呕吐(5%)等症[5]。据此,可明确本病的主症为发热、干咳、喘憋。其中乏力是病后大量的体力消耗所致,不能作为确定病因属性的特异性症状。同时应当指出,中医对症状的提取与现代医学存在差异,中医强调对病人症状特点的更细致追踪,如发病的初始症状、咳痰感觉、汗出情况以及喜、恶症状等,这些症状在《指南》中并无描述。同时极具中医特色的脉诊,在各类中医病例分析中均无体现。而采集到的患者舌象,在不同医学流派的分析中也存在差异,在中医界未达成共识。
本文对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患者的临床主症分析如下:
发热:基于搜集到的资料,虽然有少数病人没有发热的表现,但是发热还是本病的主要症状。在发热中,没有出现一身尽疼痛等全身症状及表证,说明病位在局部或里。而且没有恶风、恶寒、恶热等的明显初起特征,总体上热势较缓慢,说明邪正交争不甚。无特征的发热是所有外感病的共有表现,不作为外因定性的依据。
干咳:干咳多伴有口干咽痛是本病的第二个主要表现,在第五版《指南》中将干咳列为主要临床症状。总的来看,干咳是自始至终都存在的主要症状,而且初起既有,说明了病位主要在肺。干咳说明了呼吸道干燥、津液耗伤这一主要病机。
渐进的胸闷喘憋:随着疾病的进展加重,病人逐渐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,尤其是活动性气喘,说明气机有郁闭的渐进发展。发热增高或迁延,一方面是外邪壅肺;无热而喘憋的逐渐加重,应是内伤化气导致的肺痹形成。
乏力:外感病的共有症状,是外邪对正气的大量消耗导致的。本病发病较缓慢,因而乏力后发,随病情加重而加重,是非特异性症状。
舌苔:从网络上的资料(一线专家公布的资料和作者本人网诊的病人)看,以燥苔为主,腻苔不明显,舌淡红苔薄多见。过量服用苦寒药物导致除中,患者舌淡暗苔白或厚,整体上的舌苔以津液耗伤为主,但不重。对于苔厚的解释,在外感发热病中,邪气入里,正气消耗不重或发热急起,舌苔都会以厚为主,是热在气分的标志。但单独的舌诊往往不足以支撑整个病情和病性的诊断,当四诊合参。
脉诊:外感发热,脉当数,且随着病情的变化,脉诊当有相应变化规律,由于条件限制,目前尚未有资料参考。
便溏与呕吐:少数病人便溏或呕吐,但是不重,也不伴有脘腹疼痛。而从我团队进行的网诊调查中发现这些症状多为后发,尤其是在服用了大量的抗生素和苦寒的中药之后出现,推测与过多的苦寒药物损伤中阳有关,类似于中医的“除中”。提示我们,在分析和提取主症时应注意区别本病、坏病、变病及累及症状,同时还要考虑到新病与旧疾。
其他症状:少量的鼻塞、清涕和头痛是轻微的兼见症状,既不属于主症,暂不具备证明与排他的依据。
综上,笔者认为,本病属于燥疫,又偏伤在肺,具备偏邪致病的属性,以直中的方式发病,因而将本病的病名定义为偏肺燥疫,属于古代天行嗽范畴中的一种瘟疫病。
2.2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的病机与传变
从以上分析可见,本病病机为燥邪犯肺,引动化燥,燥结于肺。
燥邪直接耗伤津液,症见口干、咽燥、干咳无痰或少痰;燥邪涩滞气机,郁滞肺络导致呼吸窘迫;燥邪结于肺络,在病理上出现肺络津液大伤而见纤维化,同时,燥邪引发的化燥,可进一步加重肺纤维化,出现严重的呼吸窘迫。而肺纤维化为中医中肺之积聚——息贲,有学者[6]提出从“肺络微型癥瘕”论治特发性肺纤维化,其核心病机为燥结[7]。
本病的病机一方面是由于燥邪的持续存在,结于肺络,出现不润、不宣、不利的病机状态。另一方面也与外邪引发的化气密切相关,即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机体免疫风暴。在中医学中属于化气致病,化气是人体正气对外邪过度抵抗,反噬自身的一类内伤病因[8]。因此,在病理上出现肺络干燥、失津的表现,并且在邪去以后持续存在。
本病的基本传变,是指燥邪在肺脏的病机形式出现的变化。燥邪伤肺,郁滞气机;病因之燥与病机之燥结相结合,会加重气血津液等的消耗以及气机的涩滞,使肺气失于宣发或不降,津液耗伤,气道干涩皲竭,从而使病情加速进展;直至疾病晚期,则燥结愈重,肺纤维化愈重,肺脏功能也愈衰,肺气大伤,精微无源,一身衰败,最终可发展至脏器衰竭而导致机体的死亡。因此其传变为燥伤、燥郁、燥结、燥痹,至于其它合病痼疾与坏病病机,以另文做一分析。
3对于当下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病因分析的质疑
当前,面对突发的疫情,很多学者给予了多角度的分析,但是仍无确定结论,导致治疗上的理论指导较为迷茫。以下对不同的观点在理论上予以探讨。
3.1以环境特征为主体定病因性质
古代中医通过朴素的哲学理论来认识某些医学原理,因此将气候环境与外感病的发生做了紧密关联。但随着医学认知的丰富,尤其是古代瘟疫的惨痛经历,促使人们脱离最开始的认识,意识到外感病的发生与自然界特殊的“气”密切相关,即生物性致病因素。
对于疾病病因的分析当“审证求因”,以症状规律为主体判断病因,而不应该以环境特点为主体对病因性质进行判定。环境因素仅仅是作为参考的分析资料。
在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的中医病因判断中,中医界诸多声音认为此病发病于冬季而武汉此时气候为寒湿,因而断定其为寒湿。这一分析方法严重违背了中医“审证求因”的原则。而且在本次瘟疫的症状特征上找不到寒湿致病的主症。
瘟疫的传播受季节气候的影响,只是影响因素之一,但不是根本的原因。
分析外感病因性质应该以当下的本因致病主体为基础来客观的分析,不可以机械的看天气来判定,这是本末倒置的逻辑,还没有证明运气理论的科学原理的意义与能力,以此为依据的判断有待商榷。
3.2不对瘟疫作六气分类
吴又可的《温疫论》将瘟疫的病因统称为戾气,但并未作详尽分类。
吴氏强调疫病的发生并非为环境气候所致,而是“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患”,属于一种生物性致病因素。但吴氏的这种认知在《诸病源候论》中就已明示:“人感其乖戾之气而发病者,此则多相染易。”并且早在《难经》就已经将瘟疫分为五类,《伤寒论》也将伤寒和温病做出区分。
而吴氏的这一著作本是研究温邪导致的瘟疫,但由于后人对“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”的普遍重视,导致了后世多数医家将“瘟疫”做“温疫”,认为所有瘟疫均由温邪导致,对瘟疫不再做病因判定,而统一以清热之法治疗。
3.3对病因为湿的质疑
湿邪壅在肺络,可出现咳嗽喘憋之症。
在《湿热论》中描述为:“湿热证,咳嗽,昼夜不宁,甚至喘而不得眠者,暑(湿热)邪入于肺络。宜葶苈、六一散、枇杷叶等味。”咳喘昼夜不休重用葶苈子,可见必是大量痰浊或肿。由于湿邪壅塞气机,以枇杷叶润理气机。湿邪壅塞气机可见口干,且以大量浊痰为主并非始终的干咳,湿热病一身熏黄、小便不利、大便反快的主症更与本病特征不符。
从舌象来看,外感湿邪苔如积粉边如锯齿,逐渐变为腐苔,而且湿邪伤人会生内湿,舌体不会太干。内湿舌象则是舌体肿胀、胖大,很多人轻微的齿痕也是属于生理性齿痕,不似湿病边如锯齿;湿病气分某些阶段可苔腻如膏脂,如猪油或雪花膏,苔会遍布整个舌体。而从本病部分病例中看到的舌中心位置苔白厚,也不符合湿邪舌象。另外,在急性传染病中,由于发热和脾胃功能异常,舌苔均会呈现厚苔,伴有基础疾病以及偏颇体质的舌苔也会干扰舌象的判断。这提示我们,在对外感病舌象提取时,要分清舌象是外感还是内伤导致的,应注意本病舌象和其他原因导致舌象异常的辨别,更不能因为舌苔厚就指定为湿邪。寒湿在表以发热、恶寒、一身关节疼烦为主要特征,入肺喘鸣迫塞、咳痰量多不爽。均与本病症状不符。
从疾病传变角度分析,寒湿的传变规律为太阳—阳明—太阴;湿热直接从阳明起入太阴,入太阴则见脘腹疼痛呕泻无度。结合症状学特征比较,从疾病规律上也与湿邪致病不符合。
4结语
以上是基于中医瘟疫的理论原则,结合可见的诊疗资料对这次瘟疫的病因病机分析。非常时期,不揣浅陋,以期为中医药治疗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肺炎提供另外一种思路。
老师整理,已于《中医学报》网络发表
参考文献:
[1]鞠海洋,郑杨,桑希生.外感病因“淫、邪、疫、毒”基本概念探析[J].亚太传统医药..11(9):58-59.
[2]宋·陈无择.三因极一病证方论[M].北京:中国中医药出版社,:92.
[3]靳英辉,蔡林,程真顺,等.新型冠状病毒(COVID-19)感染的肺炎诊疗快速建议指南(标准版)[J/OL].解放军医学杂志:1-20[-02-06]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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